了空居士解读希迁公案—甚么处来（一）

时间： 2016年 11月 27日

主讲：了空居士蔡衍颛

文字整理：明菂（碧莲）

 

原文：

摘自【五灯会元】

他日，师复问迁：“汝甚么处来？”曰：“曹溪。”师乃举拂子曰：“曹溪还有这个么？”曰：“非但曹溪，西天亦无。”师曰：“子莫曾到西天否？”曰：“若到即有也。”师曰：“未在，更道。”曰：“和尚也须道取一半，莫全靠学人。”师曰：“不辞向汝道，恐已后无人承当。” 

主持：我们延续上周日的禅宗公案——石头希迁，上次我们讲到石头希迁大师到了青原山静居寺，找到了行思大师，然后有一段精彩的对话，在另一日又有一段精彩的对话，我们今天就从这场对话开始吧。

 

他日，师复问迁:

了空居士：师，就是行思大师，他日，就另外有一天，行思大师看到希迁又问他。

 

“汝甚么处来？”

了空居士：你从哪里来？可能你们会觉得很幽默，行思大师是大彻大悟的大宗师，怎么好像有点婆婆妈妈，好像如果有一天我说鱼鱼（主持）你从哪里来？你就可能会觉得这么怪，不是那天跟我聊了很多都知道，而且看起来，希迁在行思那里也住了好几天或者是一段时间了，又问他从哪里来？这么怪，是他忘记了呢？还是这么婆婆妈妈无话找话说呢？

 

曰：“曹溪。”

了空居士：希迁就说“曹溪”，我从曹溪来。这么简单的一问一答，在座的同修们，你们回想一下，假如有一个长辈来问你这个简单的问题“你从哪里来？”类似的（问题），你有时会觉得或者很奇怪，师父你忘记了？那天你问了很多，我就说从曹溪来的嘛，而且你还说我一定会离开曹溪的，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，就这么几天就忘记了？甚至会觉得有点不耐烦，哎师父怎么记忆力这么差？但是他（ 希迁）没有，他很恭敬说“曹溪”。从他这个没有什么反驳，没有什么反感，还是真诚地说曹溪，就看得出希迁人很真诚，而且很恭敬。

 

师乃举拂子曰：“曹溪还有这个么？”

了空居士：拂子，就是神仙手上拿的那个拂尘，其实古代这个拂子相当于我们现代的鸡毛扫帚类似吧，就扫灰尘的，是不是？可能行思大师正好手上拿了拂子，就问：“曹溪有这个东西吗？有这个拂子吗？”这个问题就看的出一个奥妙了，如果一般人就说怪事，这个到处都有，如果我有一天拿个鸡毛扫帚问大家“哎呀你们家里有没有这个东西？”或者是“你们那边有没有类似这个东西呀？”大家觉得也很好笑，其实很久很久都有人有这个东西嘛。

 

曰：“非但曹溪，西天亦无。”

了空居士：这个回答就是不得了，他说“非但曹溪，西天亦无。”也就曹溪没有这个拂子，西天也没有，就是极乐世界阿弥陀佛那里没有这个东西，我们曹溪也没有这个东西。这个回答你们说这个希迁嘴巴这么啰嗦，小孩子不懂礼貌，师父说曹溪有没有？你说没有就没有，有就说有，啰啰嗦嗦说西天也没有，其实恰恰他就是要引出行思大师问他“你去过西天吗”？因为他这么说，行思大师肯定要问他嘛，如果鱼鱼你跟我说我们上海没有，西天也没有，那我肯定就很自然地问你去过西天吗？是不是？所以这个就看得出石头希迁有大智慧，他就是知道师父问他，不是简单地跟他拉家常，而是在勘。慧寂说“待某甲亲自勘过”，行思大师那天跟他的对话，已经看的出石头希迁开悟了，进一步来考证一下，看是不是碰巧？所以他这个问题，一般人肯定说曹溪有，但是没有想到他说没有，而且他又怕师父不理解他，以为他在曹溪没有留意嘛，如果说没有，行思也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没有还是没有留意，他也知道师父是在勘他，在考察他，他就故意说非但曹溪没有，西天也没有，这个西天也没有这句话就语出惊人，西天你去过了吗？如果你跟我说师父我家没有，阿弥陀佛那里也没有，那我说你知道吗？你去过吗？就很自然地引出行思大师反问他这句话，他就有机会让师父了解他的境界。

 

师曰：“子莫曾到西天否？”

了空居士：莫曾到，莫非你曾经去过西天？子，就是您，而且是表示恭敬。看得出行思大师很有修养，行思大师确实有六祖惠能大师的风格，六祖惠能大师叫大家都做“善知识”，善知识这三个字含义很深，就是称大家都是佛菩萨，都是很恭敬的意思，所以“子”也是跟“善知识”不相上下，好像在儒家这个“子”有点说老师、先生的意思。就说你莫非有去过西天？

 

曰：“若到即有也。”

了空居士：他就说师父啊，假如我去到西天，西天就一定有这个拂子。一般人就想希迁在说什么废话，怎么你又说西天没有拂子，又说如果我到了西天，西天那里就有这个拂子，这又是什么意思呢？其实吧，希迁是绕个弯告诉行思大师在他心目之中西天也是虚妄的，当然我这个虚妄这个词是来自《金刚经》，你要说有，但是它不是实有；要说它没有，它也好像有。是这个意思，不是说彻底没有，彻底没有，那就不用去了，他说西天也没有，就说明他承认西天是有存在的，但是他又说如果真的去了那里就有，又是说西天是不存在的，他又说存在又说不存在，你说那不是着了左右两边啦，他恰恰就是用两边来衬托出他中观的境界，我知道西天有，但是西天又不可得，就是这个意思。

 

师曰：“未在，更道。”

了空居士：他（希迁）就说我到过，那里就有这个拂子。行思大师也厉害，他说“未在”，我不在，更道，就再说一遍，他说刚才，他也没说刚才，用刚才还是多余的，也是画蛇添足了，他说不在，再说一遍。未在，说到未在忽然间我又想起一个人也说“未在”，方会大师嘛，具威仪礼拜，楚圆呵道“未在”，他(方会)给他（楚圆）磕头，他（楚圆）说我不在，那很奇怪，分明是坐在那里，有一天如果你叫我师父，我说未在，是不是觉得师父你发什么神经啊？你坐在那里自言自语说未在，这是有奥妙的，他就是故意说未在，就说这里没有人，你再说一遍，更道，就再说一遍。他（希迁）就说如果我真的到西天，那里就一定有拂子了，那么这句话严格来说他答的很对，但是有智慧的人他都能够绕一个弯又拐过来了，就好像太极推手了，老是搞成这个圆的嘛，他就说未在，更道。他又突然使出这一招，看看希迁怎么样？

 

曰：“和尚也须道取一半，莫全靠学人。”

了空居士：他（行思）叫希迁再说，如果希迁傻乎乎地说若是真的到西天就有拂子啊，师父你刚才听不到啊，那完了，那说明他（希迁）没有开悟，他知道师父听得到的，只是在看他怎么办？就说你刚才那句话是对的，但是我不承认，我就告诉你你再说一遍，如果你再说一遍，你就着相了。希迁就说师父呀，你也要说一半嘛，不能全部我来说吧。学人，就是我的意思，就是求道者称自己为学人，说师父你也要说说，说一半，我刚才也说了一半，你也来说一半，不能全靠我来说吧，你更道，我不道了，现在应该是你来道了，这个就很厉害，未在，更道，希迁就说师父呀，你也要来说一半啊，说一句呀，不能全靠我来说吧，也就是说我不说。这个时候行思大师就知道他完全领会，不会说一楞，说未在，师父你不是站在我面前嘛，怎么说未在，那么就说明他没有开悟，着相了。

 

师曰：“不辞向汝道，恐已后无人承当。” 

了空居士：他（行思）说我一直都是不厌其烦地在跟你对话了嘛，如果我不跟你对话，我后边就没有接班人了，大概是这个意思。我原来不是问你你从哪里来等等，西天有没有这个东西？我都说过了，我知道你可以培养嘛，以后是可以做接班人，这句话就给希迁印证，说你彻矣，这句话就是肯定希迁刚才那一切都是圆满的。

 

主持：石头希迁这个公案就到这里结束了。

了空居士：我来加一句吧，同样是“未在”，你们可能想，那楚圆当时呵道“未在”，那方会大师怎么办？方会具足威仪礼谢，一般礼谢不是磕一个头的，可能三拜九叩首还是什么，都是磕很多个的，如果他走过来一跪下去说感谢师父开示，要磕头，他（楚圆）就诃道“未在”，如果方会大师愣一愣，就不磕头了，就站起来在那里想，说师父啊，我是方会呀，未在是什么意思啊？那完了，就说明没有开悟，你们可能说那整个过程要怎么做？方会大师他只管恭恭敬敬地该怎么磕就怎么磕，磕完之后恭恭敬敬地告辞，师父怎么未在让他去未在，你该怎么磕头就怎么磕头，那就正确了。师父说未在，就好像我不在，如果你认为是不在，那你不就落空了，师父故意让你落空，你就明知未在，你也照常磕头，那就更好，符合了中道。我以前跟大家说我在杭州也有一个我“了空居士公案”——当时我在上天竺那里，有三位大学生，听说我去，他们也许是在网络上认识我，还是在哪里听说我，他们就去看我，然后其中有个大学生就跟另外两个同学说要给我磕头，礼拜或者是顶礼，另外有一个学生就提醒说要问过了空师父他愿不愿意接受我们顶礼，他们也觉得对，然后三个年轻人一起过来说了空师父我们想给你顶礼，你接受吗？我那个时候就没有说未在，我就很客气地告诉他们说我太感动了，我说三位请坐，应该是我来给三位顶礼，他们就愣一愣，他们就不敢坐下来，我说请坐请坐，应该是我来给三位顶礼，他们就愣住了，就答不出来，他们也不敢坐，就站着，我就假装他们站着也要给他们顶礼，当然我没有跪下去，就摆个样子，好像我要跪下去一样，他们赶快扶住我，我说我是修普贤行的，一切众生在我心目之中都是过去父母，未来诸佛，三位也是我过去父母，未来诸佛。我见到三位应该是我给大家顶礼，他们就坚决说不行不行，扶住我，其实我也没有真的跪下去，因为有一些民风民俗说年纪大的人不要给年纪小的人跪拜，我知道——当然偶尔有一些很虔诚的老前辈给我磕头也有，我就知道这是他们的真诚恭敬心，我就没有特别阻止，我也没有这个忌，我知道他们给我磕头不是给我这个凡夫磕头，而是给我脑海里边的圣贤磕头，给十方诸佛磕头，不是给我磕头。因为我在讲国学之前从来没有人给我磕头，讲国学之后有很多人给我磕头，我知道不是给我磕头，而是给我心中的圣贤磕头，所以我也没有特别推却，这就成就大家的恭敬心，对圣贤的恭敬——所以我讲这么多，结果他们就不知道该给我磕头还是不给我磕头，大家最后就变成不了了之了。所以你看，方会大师给楚圆大师磕头，楚圆大师说未在，但是我相信方会大师肯定还是照样的磕头，我顺便就这么讲，同样两个未在。

主持：感觉行思大师跟希迁大师他们日常对话好像要非常谨慎，就作为弟子，师父在说话其实每句话都是在考验他。

了空居士：鱼鱼我告诉你，凡夫才有谨慎的时候，不谨慎的时候，大彻大悟的人他没有谨慎和不谨慎，他们是“一行三昧，一相三昧”，他们是“纯一直心，不动道场”。我用六祖这几句话你马上就知道了，就超越了谨慎和不谨慎了。他们永远都是自然的流露。

主持：他们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是圆满的，但是我们凡夫的角度来看，觉得好累呀，怎么师父一直挖坑啊。

了空居士：不累啊，我告诉你，譬如我挖几个坑，你们眼睛看的见的，我在那里挖，一边说你从这坑上走过来吧，你们肯定说不要啊，那里有坑，走过去掉下去的。是不是？因为你们看的见。假如你挖坑，叫我走过去，我看不见，有时会摔下去嘛，是不是？其实他们就觉得很平常，对答如流嘛。不要说挖坑，因为你们看不见才说人家挖坑，看的见，有坑也没所谓啦。是不是？

主持：他们师徒的对答好像也是有一个套路，明端提供了历史上另外一个公案，好像也是这样的问你从哪里来-我从哪里来，这样的师徒问答好像是历代传下来的，将明端提供的这个公案贴在公屏上，请师父相互印照地开示一下。这个公案讲的是钦山文邃禅师。

 

原文（摘自《五灯会元》）：

后于洞山言下发解，乃为之嗣。年二十七，止于钦山。对大众前自省过，举参洞山时语：
　　山问：“甚么处来？”
　　师曰：“大慈来。”
　　曰：“还见大慈么？”
　　师曰：“见。”
　　曰：“色前见，色后见？”
　　师曰：“非色前后见。”
　　洞山默置。
    师乃曰：“离师太早，不尽师意。”
    法眼云：不尽师意，不易承嗣得他。

 

后于洞山言下发解，乃为之嗣。

了空居士：发解，就是开悟。乃为之嗣，就是继承他的法嗣，就好像六祖是继承五祖的法嗣，这个不简单，这个是认证了的，我们现代人就说认证了。

 

年二十七，止于钦山。

 

了空居士：钦山，是一个地方，在湖南澧州，在钦山开始弘法。二十七岁，就主化一方，那不得了。

 

对大众前自省过，

了空居士：自省过，就自己检讨，在大众前检讨自己有一个过错。

 

举参洞山时语：

了空居士：举，就是举例举出来，就是告诉大家这件事情，就说他自己自省，自己反省自己有个过错，这个过错就是在洞山良价大师那里的一些事情。
  

山问：“甚么处来？”

了空居士：山，就洞山良价大师，就是说良价大师曾经问他，你从哪里来呀？

 

师曰：“大慈来。”

了空居士：师就是文邃大师，因为这些公案都是他的弟子写的，所以称文邃大师为师，他说从大慈来。大慈是一个地方吧？（主持：对，杭州大慈山，是文邃大师少年时在那里依寰中禅师的地方。）文邃大师从小就出家了。

　

曰：“还见大慈么？”

了空居士：就是那个地方你还看到吗？大慈那个地方你还看到吗？

 

师曰：“见。”

了空居士：文邃大师说看见的。

 

曰：“色前见，色后见？”

了空居士：“色前见，色后见？”色，这里是指有形状的，你是从形状上看见呢还是离开形状看见呢？

 

师曰：“非色前后见。”

了空居士：我没有执著它的形象也没有执著它没有形象，也就说我不着有也不落空。

 

洞山默置。

了空居士：洞山良价大师听到他这么说他就没有说话了。我们一般人不懂就以为不理他了。默置，默默地让他就在那里。这个就深不可测，到底良价大师是觉得他答的对呢还是觉得他答的不对呢？为什么不理他呢？我们再联想一下，也有一个默置，我们以前讲过的，就是韩愈在问大颠和尚说“弟子军州事繁, 佛法省要处，乞师一语。”大颠祖师坐在那里也不说话，闭着眼睛，然后韩愈在那里就莫知所措，就是在那里有点哭笑不得，不知道怎么办。但是文邃大师面对着洞山良价大师默置，他就没有再问了，可能默置我就在旁边找个地方站着吧。在《五灯会元》里边没有记载，假如你们说了空居士你这个人会钻牛角尖也会幻想，那么你能不能幻想当时他这么答了，然后良价大师就默置，就是没有说话了，也没有理他，没有再说什么，那文邃大师该怎么办啊？让我来说他肯定就很自然地站在旁边，或者是行行礼离开了，该干什么活就干什么活吧。

 

师乃曰：“离师太早，不尽师意。”

了空居士：噢，他现在做师父了，27岁，太厉害了，他感慨地对他的弟子说，既然这句话等于他那时就告辞了良价大师，就走了。他默置不理他了，他只能走了，当然你们可能说他走的时候的心情怎么样呢？让我来说，他走的时候心情肯定很平静很安祥。怏怏而退？不会的，那为什么他又感慨地说“离师太早，不尽师意”呢？他跟他弟子叹息他以前这个事情，那假如一般人就说哎师父自己漏了底了，原来他自己也学的不好，天啦，我们现在来跟着他，不就跟错了嘛，是不是？“离师太早，不尽师意。”，那你学的不好，假神假鬼骗群众，我们赶快溜吧，不要跟文邃了，文邃大师狗屁不通，幸好他自己说出了，我才知道原来他也学的不好，未尽师意。好像我也真诚地告诉大家，我当年在我师父身边也差不多留了一百天，我也真诚地告诉大家我学艺不精。那恰恰历史上也有个文邃，“离师太早，不尽师意”，看看历史上有没有人评价这个事情？（主持：有法眼的一个注解）法眼很厉害了，是一宗的宗师，法眼宗。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免费打通大小周天，了空居士蔡衍颛先生的微信：1371586060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