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空居士讲禅宗公案——香严击竹（二）

 

 

讲课时间：2016年4月19日

主持：明碧

文字整理：明碧

校对：明励

 

一日，芟(shan)除草木，偶抛瓦砾，击竹作声，忽然省悟。遽（ju，急、仓促）归沐浴焚香，遥礼沩山。赞曰：「和尚大慈，恩逾父母。当时若为我说破，何有今日之事？」乃有颂曰：「一击忘所知，更不假修持。动容扬古路，不堕悄然机。处处无踪迹，声色外威仪。诸方达道者，咸言上上机。」沩山闻得，谓仰山曰：「此子彻也。」仰曰：「此是心机意识，着述得成。待某甲亲自勘过。」仰后见师，曰：「和尚赞叹师弟发明大事，你试说看。」师举前颂，仰曰：「此是夙(su)习记持而成，若有正悟，别更说看。」师又成颂曰：「去年贫未是贫，今年贫始是贫。去年贫，犹有卓锥之地，今年贫，锥也无。」

一日，芟(shan)除草木，

了空居士：就在那里除草吧，我看过另外一本书就说，他那个时候是在给慧忠国师的坟墓在那里打扫，除草，这里就没有说那么清楚，以前其他版本就有说到他是在给慧忠国师的坟墓打扫清理，也是说明他有求道之心，有仰慕圣贤之心，不然管他坟墓去脏啊，草去长啊，是吧明碧。

 

偶抛瓦砾，击竹作声，忽然省悟。

了空居士：就是说将那里一些石头泥沙铲掉，往远处这么丢过去，偶尔抛出一个瓦砾，就是砖头什么东西，就碰到一棵竹，种在那里一棵竹，就有个回声，就咚的一声，他就忽然醒悟，就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
 

遽（ju）归沐浴焚香，遥礼沩山。

了空居士：哎呀你看，他这个真诚心啊，求道的真诚心，他没有恨灵佑大师没有给他说，他回去就“沐浴焚香”，“沐浴”就是洗澡，“焚香”就是烧几根香，古人有时候要去做什么大事，要去见什么重要人物都要沐浴更衣，很尊重，很庄重，不然灵佑大师在很远呢，你有没有洗澡谁知道啊？你有没有焚香，你有没有跪下去谁知道啊？傻傻的还要去洗个澡，“焚香”就是还要去点几只香啦，还要跪下来遥拜啦，干嘛呢？其实是至诚心！至诚心！表示对灵佑大师还是绝对恭敬的。

 

赞曰：「和尚大慈，恩逾父母。

了空居士：就是“和尚”在古代是印度语，相当“师父”，亲近师，教导他的师父，指出家的，在家的就不能叫和尚。“和尚大慈，恩逾父母”，“逾”就是超过的意思。当然你们说很奇怪，灵佑大师就是问他一个问题，然后就不愿意告诉他，然后就恩就那么大？你要知道，从佛家的观点来说，父母是生我们这个肉身，明师是开启我们的慧命。我们的肉身是几十、一百年就坏掉了，也许我们甚至还会堕落，明师指导，也许我们从此就大彻大悟，免入轮回之苦，父母严格来说是给我们一生的生命，明师可能是给我们生生世世的慧命，所以这么算起来就好像是明师的恩要超过父母，当然其实严格来说，“上报四重恩”，这个是最正确了，只是香严这个时候他非常感动，我们父母之恩也是很大的，在四重恩里面有父母之恩，明师之恩是佛菩萨之恩，谢谢大家。

 

当时若为我说破，何有今日之事？」

了空居士：他很感慨，就说：师父啊，你当时给我说破，就没有今天这个事情了，那这句话直观来说就是那不是多了很多麻烦事，我又烧了经书，又哭哭泣泣的，又在外面飘飘流流的，那个慧忠国师那个地方是已经荒废的，没有人住的，我还在这里飘飘流流的，不是很可怜吗？你这个灵佑大师够狠，你当时一句话给我说了不就完了嘛？是不是？不是！假如灵佑大师告诉他，香严，很简单，“父母未生之时”就是那个“不思善不思恶”那种状态嘛，如果他一着相起来，按照他那种骄傲的性格，“呸，这么简单，我才不信呢”，那么从此他就找不到了。就算竹子咚的一声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，他（沩山）就没有说，这个时候就激发出使他求道的真诚心，本来他是有点骄傲，自以为聪明，所以他哭哭啼啼，一种很悲哀的状态里面，严格来说，这种悲悲哀哀的状态就是使你进入了另外一种状态，就象以前禅宗说的“见山不是山，见水不是水”，然后咚的一声，精神一振，哦，原来，这个人的本来面目不是骄傲，卖弄聪明的那种疯疯癫癫，也不是伤心哭哭泣泣的悲哀状态，而是咚的一声，哎呀，精神很清醒，心中没有带着任何情绪的这种状态，我们说白纸一张，严格来说还有白纸之相，你说清水一盆，还有清水之相，这个不思善不思恶的最清净的心确实是无形无相的。只有自己体验到了才知道。这个本来面目，父母还没有生我的时候，我也还没有来投胎，我什么都是飘飘渺渺的，清清净净的，一张白纸，严格来说，如果让我来挖牛角尖，这个“父母未生之时，试道一句”，如果从三世因果来说，这句话还是有点病句呢。“父母未生之时”，我们要不是天道的，要不是其他道的，要不是中阴身的状态，这个时候还是有所执着的，所以我改天也去好好钻一下这个牛角尖，这句话本来也是有点说不通的，只不过是习惯性这么参了就算了吧哈。

 

问：师父，有师兄说前面这个“忽然省悟"是不是悟到这个“心量广大，犹如虚空”？

了空居士：我告诉你，严格来说，譬如他在那里有点悲凉悲凉的在那里打扫慧安国师的坟墓啊，在那里搞来搞去，忽然咚的一声，严格来说，这个也有感觉到精神遍一切处，也有感觉到你的心无有挂碍，好像《波罗蜜多心经》“心无挂碍，无挂碍故无有恐怖，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”，你说“心量广大，犹如虚空”那也有的，咚的一声觉得精神好像一振，觉得遍一切处，又觉得无所执着，是这个意思，也是明心见性的状态。我们继续吧。

 

乃有颂曰：「一击忘所知，更不假修持。

了空居士：一击忘所知，关键词“一击”很容易理解，就是那个瓦砾碰到那个竹竿，咚的一声，这叫“一击”，“忘所知”就是忘记。“所知”是什么意思啊？就是忘记了对一切的执着。“所知”你也可以说是我脑海里面的一切知识，一切见解，我一下子就不执着它，“忘”不是全部忘记了，是不执着的意思。就是不再去执着这些东西。对周边的一切现象我也没有去执着，咚的一声，好像我们说遇到什么事情吓了一跳，哦，吓一跳的刹那间，你头脑又是清醒的，但是对一切又没有特别的执着，是这个状态。所以以前禅宗有所谓棒喝，你问他问题，他老是突然大吼一声，你吓一跳，或者是你问他什么，他突然拿个小棍子打你一下，你也吓一跳，这个时候，头脑又是很清醒，但是对一切又没有去留神去执着，就是“应无所住而生其心”了。更不假修持，说我被咚的一声使我刹那间精神一振，头脑又很清醒，对一切又没有执着，这种现象“更不假修持”，是不用特别用什么法门去修持的。

 

动容扬古路，不堕悄然机。

了空居士：我们这两句话倒过来，我一说，你们就……他原来悲悲切切的就是堕落在“悄然机”，“悄然”就是因为他很伤心，很失望，所以不是在一片茫然之中吗？，“悄然”，沉空守寂，茫茫然然，混混沌沌，“悄然”就好像不声不响，“机”就是那个状态吧。“动容扬古路”，我就被这个声音咚的一声吓一跳，“动容扬古路”，为之动容，神色大变，“扬”，好像就是说，我们说扬起一股灰尘，这里就是大概有这个意思。突然间，我就发现哎呀，原来这个大道，这个古路，古圣先贤他们以前这个修证的大道原来就是这个样子。我就再也不会堕落到那个默默、悲悲凉凉、寂寂寞寞的那个状态里面了。就从那个状态里面解脱出来，就如同我们说有个入处，见山不是山，见水不是水，过段时间，又是见山是山，见水是水，就从那个状态里面突破了。不会老是沉空守寂了，这个意思。

 

问：师父，我开始这个“堕”字，我查了下有两种读音，一种念duo；一种念hui,同"隳"，毁坏的意思。duo就是坠落、掉下来。

了空居士：我觉得这里应该是duo吧，我觉得。你觉得？如果是不毁坏“悄然机”，那是什么意思啊？我就是觉得“不duo”好，“悄然机”就是一种沉空守寂的状态。

问：“不堕悄然机”，有师兄说，这句的意思是不是：我没有错过这个很微妙很偶然的机会，忽然间就开悟了，有没有这个意思？

了空居士：那“动容扬古路”呢？

答：他说是想起了世尊当年拈花微笑的古老的禅机。

了空居士：哎呀不要了，你们还是听我说，“动容扬古路”就是我被这咚的一声吓一跳，使我明白了本来面目就是这样，使我不会堕落到沉空守寂那个的状态里面去。因为自从他离开灵佑，他的心情是很悲凉的，差不多“见山不是山，见水不是水”，是不是啊？我们以后慢慢探讨吧，我们继续。

 

处处无踪迹，声色外威仪。

了空居士：哎呀，那么你说香严啊，“古路”在哪里啊？你明心见性，见到了什么呢？明心见性的时候其实也没有见到什么，“处处无踪迹”，你找到哪个是佛性呢？没办法将一个佛性拿出来给我们看，或者说“处处无踪迹”。什么地方都没有找到一个清净心。其实就是惠明当年就是说“不思善不思恶”，这个是本来面目，啊，就这样吗？六祖一看就知道，如果你将“不思善不思恶”这个状态永远守住它，那么就有个“踪迹”了，那其实就变成卧轮禅师了，“对境心不起”，以为这就是了，但是你要知道，“对境心不起”是执着在自己一个空间里面了，是执了空。香严真的是大彻大悟，你们不要以为我悟到了一个佛性，那个佛性长得怎么样啊，其实就是不要堕落在“悄然机”里面，然后就是“一击忘所知”：对一切所知也不要执着，对一片空寂也不要执着。前面那个“忘所知”就是说开悟的人，他不会执着周边的一切事情，但是也不会堕落到一个空空洞洞的事情里面。让我来理解，他这两边都跟你说清楚了。然后它又不是一个独立的东西，“处处无踪迹”。但是后面这两句就使我，让我来看，我也非常震撼，香严真的是开悟了，就是“声色外威仪”，这句最重要的！为什么我对这句话特别感动呢？“声”就是声音，“色”就是色身，“外”就是外表，“威仪”就是端正，威严。那好了，一个开悟的人，外表能不能看得出？就是“外威仪”！无论是他的言论，他的语言，还是他的行为，“色”就是他的身体，其实“声色”就是言行，他的言行就会变得端正，开悟的人没有邪里邪气的。他们都是庄严，“声色外威仪”，你不要以为“处处无踪迹”，开悟的人只有自己知道，别人看不出啊，看得出的，只要你有那个水平，明眼人看得出的。他是“声色外威仪”啊！“声”就是声音，就是言语啊，“色”就是色身，不要以为是颜色啊，其实“色”就是外表就是身体就是行为。一个开悟的人，他的言行是看得出来的，是很端正的。有句俗话说“内具定慧，外现威仪”，看得出来的。我们继续吧。

 

诸方达道者，咸言上上机。」

了空居士：“诸方达道者”，“方”，我们可以说是方向，也可以说各个流派。“达道者”就是不管什么流派，不管什么地方的人，只要他“达道”，也就是通达大道之理，也就是证悟的人，“咸”就是一起，“言”就是说。“上上机”，那些明白大道就是说那些开悟的人，他都知道这个境界就是“上上机”，我们就是说，“机”就是我们说机关，机密等等，也就是说“上上机”的意思就是说：这是最高境界。那些证悟的人都知道我香严讲的是圆满的境界。

 

沩山闻得，谓仰山曰：「此子彻也。」

了空居士：可能通过什么渠道，他写的这首偈传到灵佑大师那里，灵佑大师就跟仰山慧寂大师——慧寂大师也可以说是灵佑大师很得意的弟子，沩山灵佑和仰山慧寂他们是师徒，沩山是师父，仰山是弟子——所以灵佑就对他说：“此子彻也。”你看这个“彻”不是简单的开悟啊，严格来说，这个“彻”，你看六祖在《坛经》里面曾经用“彻也”说：你彻底明白了，也就是说他已经是标准的开悟了。是这个意思。

 

仰曰：「此是心机意识，着述得成。

了空居士：仰就是仰山，就是沩山大师的弟子慧寂。“仰曰：此是心机意识，着述得成”。他说：师父啊，我担心他会不会是这么“心机”，就是自己思维啊怎么拼凑出来的。“着述得成”，有空慢慢想慢慢想，慢慢编整理出几句话来，会不会？

 

待某甲亲自勘过。」

了空居士：等我找个机会，“勘”，我们说勘探，也就是说我们去检验一下。说明古人这个治学很严谨。那么你们可能读到这里就说：欸，灵佑就说“此子彻也”，仰山就说恐怕不是啊。那么就好像这个徒弟好像比师父还厉害？其实啊，你们要知道，古代这些大宗师是很严谨的，严格来说，让我来说，沩山是故意跟仰山说他这个境界已经是彻底开悟了这个意思，这个是我猜的，然后这个仰山就说：哎呀师父啊，你能不能让我去考察考察他吧，大概是这个意思。因为他们师徒在聊嘛：“哎呀，此子彻也”。“师父，你给个时间，我去——“某甲”就是我的意思——我去考察一下他。”那沩山肯定说：可以。你去吧还是什么哈。不是说沩山大师不如仰山大师，不是，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对话。因为这个仰山大师也没有直接，只是听到他这首偈，就感叹地说：“哎呀他现在彻底明白了”。“师父，让我去考察一下他。”“有机会你就去考察吧”。

 

仰后见师，曰：「和尚赞叹师弟发明大事，你试说看。」

了空居士：这里说仰山后见“师”，你们要知道，这个公案是香严的弟子记载，所以这里面称香严为“师”哈，仰山是见香严，不是见灵佑啊，他是跟灵佑（说）：师父我去考察一下香严。香严的弟子记载的，所以说“和尚”是指谁啊？“和尚”是指沩山大师灵佑，和尚说你“发明大事”，就是明心见性的意思，“师父赞叹你啊，说你已经明心见性啦”。你看，这些开悟的人啊，很厉害，他们很会说话，他就以退为进，就说：师弟啊，师父说你“发明大事”，就是说你已经开悟了——开悟的人说话就不一样了——明心见性的意思，以退为进，他而不是说：师弟，你真的开悟了吗？这么说，别人就觉得你不相信我，“和尚”是指灵佑大师，也就是师父，师父赞叹师弟，他说你已经开悟了。那你说几句给我听听。他这么一招以退为进，香严不说都不行啊，是不是啊，明碧？

 

师举前颂，仰曰：「此是夙(su)习记持而成，若有正悟，别更说看。」

了空居士：“夙”就是以前，“习”是习惯的习，“夙习”就是过去你自己学习实习，“记持而成”，你过去自己写的，慢慢修改慢慢改而成的，你不如就当面随口说一首，说几句给我听吧。

 

师又成颂曰：「去年贫未是贫，今年贫始是贫。

了空居士：香严就说：“去年贫未是贫”，还没有那么贫，“今年贫始是贫”，今年贫才开始真的是很贫了。它后面还有哈，我们继续。

 

去年贫，犹有卓锥之地，今年贫，锥也无。」

了空居士：“去年贫，犹有卓锥之地”，去年贫还不是很贫，为什么，因为还有一点“卓锥之地”，多少还有点东西。“今年贫，锥也无”，其实这里不是说他真的贫还是不贫，这是比喻。说我去年说我修得很好了，多少还是会有点着相，今年修得更好了，就一点都不着相了，什么都没有，不着相了，这是比喻。是这个意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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